青云拉开门。
门外站着的,是陈特助。
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西装,但眼中的血丝和眉宇间的疲惫,却暴露了他整夜未眠的事实。
他不是一个人来的。
他身后,跟着两个穿着练功服的老师傅,两人合力抬着一个由金丝楠木打造的长条形箱子。
“青云大师。”
陈特助再次深深鞠躬,姿态恭敬。
“九爷已经安排下去,即刻开凿古井,厚葬守山村的村民。傅家亏欠的,一定会还。”
他顿了顿,侧身让出身后的箱子。
“这是九爷的一点心意,不成敬意。他知道大师您非凡人,金钱俗物恐怕入不了您的眼。此物是九爷早年在南洋一场拍卖会上偶然所得,还请大师过目。”
两个老师傅将箱子小心翼翼地抬进屋内,轻轻地放在地上,打开了黄铜锁扣。
箱盖开启,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。
箱内铺着厚厚的明黄色绸缎,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柄剑。
一柄古剑。
剑鞘由不知名的乌木制成,上面没有任何花纹,古朴无华。
但青云的目光,却落在了剑柄末端,那颗鸽子蛋大小的珠子上。
“避水珠。”
青云淡淡开口。
这并非什么绝世法器,只是一颗蕴含了纯粹水系灵力的灵珠,被镶嵌在了剑柄上,长年累月,滋养着剑身。
对如今的她而言,聊胜于无。
“大师好眼力!”陈特助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叹,“九爷说,此剑配英雄,赠予大师,希望能助大师斩妖除魔。另外,九爷已在京市‘御膳房’备下薄宴,想当面感谢大师的救命之恩,不知大师何时方便?”
青云的视线从那柄剑上移开,望向了陈特助的脸上。
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话。
“咚咚咚!咚咚咚!”
一阵比之前急促数倍的敲门声响起,还伴随着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。
“祖宗!我给您送宵夜来了!开门呐!”
陈特助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。
青云再次拉开门。
门口,陆离身后跟着他的经纪人张伟,两人手里拎着大大小小几十个袋子,几乎将狭窄的楼道堵死。
“祖宗!”
陆离一看到青云,他献宝似的将手里的东西往前一递。
“这是城南最有名的烧烤!我让他们把店里所有东西都烤了一遍!”
“这是‘糖言蜜语’的限量款甜品!每天只卖一百份,我让黄牛加价买的!”
“还有这个,最新款的水果手机,所有颜色我都给您来了一个!”
“哦对了,还有这些,都是粉丝送我的补品,什么燕窝鱼胶,我吃不完,都给您拿来了!”
张伟跟在后面,手里还捧着一大束红玫瑰,欲哭无泪。
我的顶流大少爷,您追祖宗能不能别这么……接地气?
陆离的目光,这时才落到屋里的陈特助和那个金丝楠木箱子上。
他瞬间警惕起来,一个箭步挤进屋里,张开双臂,又一次挡在了青云面前。
“你们是谁?想干嘛?大半夜的,抬着个箱子,不会是想对我祖宗图谋不轨吧?”
陈特助看着这个在电视上天天刷屏的顶流明星,依旧保持着职业的微笑。“这位是陆先生吧,我们是九爷的人,特来感谢青云大师。”
“九爷?哪个九爷?”陆离撇了撇嘴,一脸不屑,“我告诉你们,我祖宗现在由我罩着!想请祖宗吃饭,也得看我同不同意!”
说着,他回头,讨好的看着青云。
“祖宗,别理他们。我已经在‘天上人间’订了位置,给您接风洗尘!他们家的海鲜都是当天从澳洲空运过来的,绝对新鲜!”
陈特助的笑容不变,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威胁感。
“陆先生,凡事,总有个先来后到。我们九爷,是第一个邀请大师的。”
“先来后到?”陆离的顶流脾气上来了,“我还是祖宗的头号信徒呢!你们算老几?”
就在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,火药味充足。
一个代表着京市旧势力的顶级权贵。
一个代表着新时代流量巅峰的当红明星。
为了“谁能请祖宗吃饭”这个问题,杠上了。
“咚、咚、咚。”
敲门声,第三次响起。
这一次的敲门声,不疾不徐,沉稳而有礼貌。
屋里争执的两人同时停下,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门口。
青云有些不耐地走过去,拉开了门。
门外,站着的是顾言之。
他依旧穿着那身简单的休闲装,怀里抱着几本用蓝色布套包裹得整整齐齐的线装古籍,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。
他的出现,与屋内的浮华和喧嚣,格格不入。
“大师。”顾言之先是恭敬地对青云行了一礼,然后才看向屋内的众人。
他没有像陆离那样咋呼,也没有像陈特助那样步步紧逼。
他只是将怀里的古籍,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。
“大师,这是晚辈家中收藏的几本孤本,上面记载了一些关于‘灵珠’和‘阵法’的残篇。晚辈才疏学浅,其中诸多玄妙之处无法参透,斗胆……想请大师指点一二。”
他的姿态放得极低,像一个虔诚的求学者。
“晚辈已在‘竹语茶舍’备下清茶一盏,那里清净,最适合谈经论道。不知……能否有幸邀大师一叙?”
陈特助的眼皮跳了一下。
陆离也愣住了。
好家伙,这姓顾的,玩的是阳谋啊!
一个用权势,一个用金钱,而这个顾言之,却精准地抓住了“高人”可能最在意的点——知识与传承。
段位,明显高了一截。
小小的出租屋,此刻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。
陈特助微笑着开口:“顾先生,茶道虽雅,但大师刚从山里回来,舟车劳顿的,想必需要补充体力。御膳房的药膳,对恢复精力大有裨益。”
陆离不甘示弱:“喝茶有什么意思!祖宗,我带您去听相声!保证您笑得合不拢嘴!”
顾言之推了推眼镜,不紧不慢地反击:“大道至简,修行之人的心境,又岂是凡俗喧嚣所能比拟。”
三方对峙,谁也不肯让步。
青云看着眼前这三个男人,一个精明,一个张扬,一个儒雅。
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,却都指向了自己。
她感觉有些吵。
就像一群苍蝇,在她耳边嗡嗡作响。
她刚想开口,将这群人全部赶出去。
“咚、咚!”
门外,再次传来了敲门声。
这一次的敲门声,只有两下。
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下意识地望向那扇老旧的木门。
青云的眉头皱起。
她走过去,猛地一把将门拉开。
门外,夜色浓重。
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,站在楼道的阴影里。
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作训服,身上那股凌厉冷硬的气场,与这栋老旧的居民楼格格不入。
当他从阴影中抬起头,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时,屋内的陆离和顾言之,同时变了脸色。
来人,正是京市刑侦总队的队长。
萧景辞。
他的目光越过门口的青云,扫了一眼屋内这诡异的组合,最终,那双眼睛望向了青云的身上。
“青云,你好,我是萧景辞。”
他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。
“有件事需要你,我们谈谈。”